荀柔听了一会儿,怎么听怎么像一群小学鸡互啄,顺手拿起搁一旁的苇席编起来。这是他新学的技能,苇席用途广泛,既可以当坐垫,当床铺,当屋顶,还可以糊进墙壁增加韧性,编织方法也简单,交叉压线就行,他想事情或者放空大脑的时候,顺手就编上了。至于草帽草鞋之类,那是技术活,他没学会,以后有机会找大备备请教一下。陈群瞥了好几眼,见他无动于衷,手上编得还挺灵活,只好当做没看见。“对了,还有一事需早做打算明年天子出孝,当议婚姻。”陈群以郑重的口吻道。荀柔微微一愣,手上一停。三年孝期,实际上是二十七个月,灵帝驾崩是去年四月,果然明年七月该出孝。“还有大半年,长安城难道已开始讨论此事?”才迁都,这帮公卿怎么这么闲?“自然,”陈群诧异的看向荀柔,“以天子如今年纪,出孝便是大婚,一切早作准备为好听闻太后处已得了不少举荐,你难道真要选那吕奉先之女?纵使不为后,难道……荀氏不选适龄淑女入宫侍奉?”荀柔心里陡然涌起一阵厌烦。他当然明白陈群的意思。太后族何氏已无人,后族将是第一外戚,必能权倾朝野,妃妾固然卑微,可只要生下皇子,就有可能成为下一任天子的母族,几十年后执掌大权。这些人若随时关注天下,他会觉得麻烦;可一天一天将目光注意在这些地方,也同样令人厌恶。将亲生女儿,当做奴隶一样的交易,换取自己的享受,并还裹以“家族荣耀”的美名,世上总是会有用冠冕堂皇掩饰卑鄙无耻的小人。而颍川各族……甚至就包括陈氏,看来也都对后宫之位蠢蠢欲动了。挡风帘掀开,荀襄窄袖胡服端着酒壶进来。荀柔缓缓吐出一口气,“君子之泽,三世而斩,况乎此辈?两汉以来,以外戚登龙门,全身而退者,至今未有。”“定国安邦,保境安民,立功名于四方,才是一族昌盛之道,天下大事,岂是这些目光短浅,只图富贵享乐之辈能知。”陈群脸色涨红。荀柔没有再继续,将手工推到一旁,将酒器置于炉上。时下品评人物不算背后说人,况且他当了太尉自然需要对下属以及公卿百官有所评价,所以,自然也曾讨论过陈群这个少年玩伴。“质丽通雅,重内轻事。”堂兄文若的评价不可谓不含蓄,也不可谓不准确。天资聪颖,浮而不实,好高骛远。这不是陈群个人的问题,是此时此代名门望族子弟普遍存在的问题因为傲慢,不接地气。“莫非真的以为只要将自家女孩捧为皇后,就能令天下人俯首?”荀柔为陈群斟了一碗酒。“你之志、你所求,为何?鱼与熊掌,不可得兼,反而思之,勿自误矣。”为太丘公守孝结束,到达长安后,陈家找的王允举荐出仕。当时荀氏和董卓还有婚约在,所以陈氏的选择没有问题。他“死而复生”,陈群有意入太尉府,他当然也没意见。但三观很重要,三观不合的上司很要命。